何以为家？
初识《何以为家》，是在一部电视剧的广告时间。电影片段突然出现，赞恩被拷上法庭，法官问：“多大了？”，赞恩把头转向他的父母，说：“不知道，你问他们”。法官继续问询：“你为什么要控告你的父母？”小男孩的回答是：“因为他们生下了我。”
短短的几句台词，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和无限的冲突和张力。也正因为如此，它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我特意去搜了一下影评，清一色的“眼泪收割机”。鉴于没有做好心理建设，我拖了很长时间才去看；看完后又因为部分内容过于沉重，写了一半的文稿再无从下笔；直到今天，我才把这历时三个多月的文章写完。
毋庸置疑，这是一部值得观看且发人深省的电影。
01
《何以为家》又叫《迦百农》，获201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。
在圣经中，“迦百农”是曾经神迹发生的地方，在加利利海附近一域，只是今日那里已成为废墟，尽是苦不堪言的乱象；另在法文和英文中，“迦百农”都解释为乱和不规则。所以影片取名“迦百农”，不失为一个一语双关的好名字。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，我个人感觉，还是《何以为家》更具杀伤力。
12岁的赞恩（父母不记得赞恩几岁，12这个数字还是狱医通过赞恩的齿龄判断得出），整个人看上去瘦小且弱不禁风。当别人在上学憧憬未来的时候，为了贴补家用的他，在街头提着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桶装水，送沉重的媒气罐和安装煤气，带着弟弟妹妹卖果汁，甚至拖着大包小包去监狱送毒品······
行骗、抽烟、制毒、谎话、顺手牵羊，对12岁的赞恩来说，都是信手拈来。
02
长期的社会历练，让赞恩虽年少却对事物判断精准且敏感。
他将阿萨德——他打工的那个杂货店老板，让他送给妹妹萨哈的甘草片和方便面直接扔进了垃圾箱，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怀好意。发现萨哈来初潮以后，他想法设法隐瞒，不让大人知道，因为他确信妈妈知道后会将她送个阿萨德，而他不想妹妹嫁给那个老男人。
当赞恩回家看见阿萨德和其父亲出现在家中，还带来了鸡时，他很快反应过来，极力阻止父母不要将妹妹嫁给阿萨德。母亲明确拒绝后，他开始偷偷收拾衣物，准备带妹妹出逃。
准备好食品和盘缠，和司机谈好车费，火急火燎赶回来准备带走妹妹时，赞恩却发现父母正准备扭送妹妹去阿萨德家。赞恩的反对和阻挠，妹妹的哀求和反抗，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悲剧发生——父亲最终硬是将赞恩深爱的11岁的妹妹萨哈亲自送到了阿萨德家。
此时赞恩对于这个家庭的所有不满与愤恨集中爆发。绝望之下的他，负气外出。但是，这次出走并没有让他重获新生，反而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压迫与残酷。
03
离家的赞恩在游乐场停了下来。
这里，导演给了一个特别压抑的镜头：当小赞恩坐在徐徐上升的摩天轮中，俯瞰这个世界的时候，他的眼神里，有的是无尽的空洞，和这个年纪完全不该有的悲伤和忧郁。
为了活下去，赞恩开始在游乐场附近四处找工作，他想通过劳动换取生存，却发现没有人要他；他想停下脚步，却发现四处都不是家。
最终，赞恩跟着曾施惠他一顿饭的泰格斯特回了家。
泰格斯特是难民阿赫·艾丽莎·希法劳用的假名字。作为一个从埃塞俄比亚非法移民的单亲母亲，希法劳和儿子约纳斯终日躲躲藏藏，面临着随时被抓走赶出黎巴嫩的风险。但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朝不保夕的人，收留了赞恩，给了赞恩一个中途的家。
被希法劳收留的那段日子，是赞恩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。当希法劳给儿子过生日让赞恩吹蜡烛的时候，赞恩笑了。这是整个影片中的第一次看见赞恩的笑脸。实际上镜头中赞恩的第二次微笑，也是在和希法劳在一起的时候。
只是好景不长，随着希法劳这个非法移民者的被捕，赞恩唯一的安稳时光也彻底结束。
04
希法劳被捕后，赞恩开始了独自带着希法劳年幼的儿子艰难生存的日子。一个孩子，照顾另一个孩子，一个幼小的灵魂，守护着另一个幼小的灵魂，这是善良对这个世界的激烈控诉。
赞恩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，以维持他与约纳斯的生计，但最终，还是弹尽粮绝了。
无路可退的赞恩开始重操旧业，以娴熟的手法用假处方在不同的药店买药，而后用药片制成毒品饮料去市场售卖以换取维持生存的金钱。很快，他有了一笔小积蓄，他满怀希望想地通过这个，和他的小伙伴梅森一样，移民去到一个新的美好世界，和过去的一切告别。
但现实总是不给人选择的权利，一次收工后，回家的赞恩发现房东不仅“没收”了他辛苦攒下的所有钱，还把他的东西给扔了出来。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没有了，世界之大，竟容不下两个瘦小的人儿。
走投无路的赞恩想要扔下约纳斯自己一个人走，但狠不下心。最后为了让自己和约纳斯都能活下去，赞恩把约纳斯卖给“贩商”阿斯普罗——那是一个觊觎了约纳斯很久很久，答应会给约纳斯一个不错的生活的人贩子。
这个决定有多痛苦，从赞恩数次的哭泣中可以看出。这个善良的孩子，用纯净的眼泪无声控诉这个悲惨的世界。
05
赞恩想要逃离这一切，用约纳斯换来的钱去往新的国家，开始新的生活。
但阿斯普罗告诉他需要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才行。赞恩于是回家找材料。结果他回家以后，父母的最初的问候是问责加动手。得知最心爱的妹妹萨哈因为大出血没了，经历了一系列的颠沛流离与痛苦挣扎后，走到崩溃边缘的赞恩终于不顾一切拿起刀冲向了杂货店。
最终，赞恩因为故意伤害被捕。
讽刺的是，赞恩在监狱里的生活，反而有一丝轻松，比起外面的狗屎生活，监狱反而显得有安全感。镜头中，有赞恩啃苹果的一幕，这样的生活，在赞恩以往所有的生活片段中，从未出现。
还有一个镜头很值得深思，当狱友们都在虔诚祈祷和匍匐时，赞恩表现出的是一脸的无动于衷。或许，他早就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了。
06
比无处为家更可悲的是生而不养。
赞恩没有正式的出生证明，从没去市政厅做过登记，父母也不知道他的确切年龄和出生日期；他想上学，父亲不同意，母亲虽然同意，看中的却是学校会管学生吃穿，可以省掉一个人的开销，还能指望从学校向家里顺东西。
父亲说将妹妹嫁人是因为家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，连个洗澡和睡觉的地方也没有，而嫁人了能有大床睡，有吃的，有被子盖。他不明白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，怎么到他这就是他的错了呢？
母亲抽烟，稍稍不爽反手就是一个巴掌；对于萨哈去世，她说，她一辈子像个奴隶一样工作卖命，其他人怎么敢评判她？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她的苦难和日子。
其实，赞恩的父母并非十恶不赦的歹徒，只是贫穷和愚昧，让他们肩负不起作为父母对子女应尽的责任。“越穷越生，越生越穷”就是他们的缩影。他们，看不见那个狭小简陋的屋子里阴沟老鼠一般活着的孩子；看不见孩子脚上的链条；看不见日复一日乌七八糟的生活；看不见孩子没有童年没有未来。
他们有错吗？有，但是就像他们自己想的那样。他们也很委屈，他们的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他们的，他们不知道哪里错了？
07
影片最后，赞恩说：
“我想大人们都听一听我的话，我想让那些不能照顾孩子的人不要生孩子，否则长大后能回忆的是什么？是暴力、虐待、侮辱或者是殴打吗？被铁链锁，被水管浇，被皮带抽吗？我听过最亲昵的话只有：‘给我滚臭小子’或者‘走开混蛋’。
生活简直就像一坨狗屎，比我脚上的鞋还脏。我天天活在地狱里，受着煎熬。命运为什么要折磨我？我本来以为，我们会长大，长成个好人，会受人尊敬，还会有很多人喜爱，但是真主不想让我们变成这样，他要我们像地毯一样被人踩在脚下······”
这样的话语，让成年人都觉得触目惊心。所幸，赞恩最终有了自己的身份证明，不用像蝼蚁一样活着了。而同是难民的小演员本身，也终于能离开贫民窟，搬到自己想去的挪威，开始和正常人一样求学，安家。
都说，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。愿每一个勇敢的小孩，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······
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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